↑龍杰

　　紅星新聞實習記者｜李毅達 記者｜藍婧

　　編輯｜官莉 王禾

　　12月的重慶，潮濕陰冷，晴好的日子并不多，這讓龍杰更懷念今年8月，那個被山火和高溫炙烤著的山城，以及當時那份純粹的熱血與沖動。

　　抖音上近300萬的粉絲，給了龍杰走在路上會被認出來的知名度，他送外賣時會被拉著合影，甚至無法繼續工作。這之外，還有幾乎每天都會接到的采訪邀約，時不時找上門的活動，以及屢次被他拒絕的高薪簽約邀請。

　　在互聯網上，龍杰依然收獲著“龍麻子”給他帶來的贊譽；但在現實生活中，他依然是那個住著出租房、為生計不停奔波的“打工人”。“賺點錢，生活好，更好地幫助別人。”這是龍杰目前最大的愿望。

　　“很難拒絕的誘惑”

　　跟著他的走紅一起到來

　　在救援山火意外走紅的那一個月里，“龍麻子”的熱度直追明星，在短視頻平臺發布的每一條視頻都能有數十萬甚至超過百萬的點贊。鋪天蓋地的報道和視頻，讓打小就窮苦的他，面對著“伸手就能拿到可能送幾十年外賣才能賺到的錢”的誘惑。他也想過，可以很輕松地在縣城里買房買車，但付出的代價可能是名聲和形象的崩塌。

　　龍杰第一次得知自己“紅”了，是在山上。車隊隊友們都在叫他，告訴他央視新聞和《人民日報》點名表揚了“龍麻子”，這之后他去網上搜了自己的名字，也看見了數千萬網友對他如潮水般涌來的贊揚，面對這些，他既意外又緊張。

　　跟走紅一起到來的還有一些“很難拒絕的誘惑”。那段時間，龍杰的社交媒體賬號后臺塞滿了私信，劃了很久都劃不到底，這其中有很多私信來自品牌方和經紀公司，他們都提出了要和龍杰合作。

　　在他們開出的邀約中，“花幾個小時拍一個廣告視頻就能拿到十幾萬”，甚至有公司開出了高昂的簽約價格，面對著突如其來的“暴富”機會，以送外賣為職業的龍杰陷入了糾結。

　　“說實話，錢對我有誘惑力，我不是傻子，況且我家里條件也不好。但我也不想毀掉網友給我的‘英雄’稱號。”

　　面對誘惑和榮譽之間的沖突，龍杰選擇了維護自己的形象，在那段最火的時間里沒開直播帶貨，也沒有和公司簽約。即便從小照顧他的大嬢對這個選擇頗有微詞，說他為了“形象”飯都要吃不起了，但他聽不進去，“或許她罵得對，但是我聽不進去，榮譽的稱號對我來說很重要。”

　　↑龍杰在山火救援現場

　　山火救援像在心里點了干柴

　　點燃了就收不下去了

　　這四個月里，龍杰做了很多他想做的公益，其中最讓他驕傲和自豪的就是成為了甘肅森林消防的“宣傳大使”。龍杰對這些消防員生出了一股戰友情，十分敬佩他們舍身忘我的奉獻精神。

　　參與重慶山火救援的甘肅森林消防重慶駐防隊邀請龍杰當他們的“宣傳大使”，帶他去基地體驗消防員的生活，教了他消防救援技能，一起拍攝了幾條宣傳森林防火的視頻，在國慶節時一起去景區直播宣傳森林防火知識，這讓龍杰十分興奮，又“找回了當時在山上并肩作戰的感覺。”

　　不少重慶的學校也找到龍杰，希望他能去給學生們進行演講，這對初中就輟學的龍杰來說，也是印象深刻的體驗。“給學生們演講我還是比較緊張，給他們講了講當時在山上送物資的經歷，也講了消防員有多么辛苦，看到臺下學生們給我鼓掌還是很自豪的。”

　　龍杰說，這次山火救援就像在他心里點了一堆干柴一樣，點燃了就收不下去了，幫助別人成了他心里最想做的事情。為此，他去專業的救援隊伍那里學習了一些救援知識。“學習救援對我來說很復雜，但我很想學好，之后能夠用更專業的知識去幫助別人。”

　　對于龍杰所做的這些事情，網絡上的一些聲音讓他感覺格外刺耳。“很多人說我在作秀，到處去湊熱鬧，做這些事情就是為了拍視頻，我看了之后心里還是很難受的，因為我就是想做一些實事。”

　　最近，重慶市藍天救援隊想要組建一支越野摩托救援隊伍，龍杰也提出了入隊申請，這樣自己就能有個正式的身份去救援，繼續去幫助別人。

　　上個月重慶疫情期間，龍杰也主動去做了十幾天的社區志愿者，幫封控在家里的人運送物資，給每棟樓消毒，還自掏腰包捐了兩臺消毒機。“感覺比救援山火運送物資還要辛苦些，但是能夠幫助別人我還是很開心。”

↑助農直播帶貨宣傳牌

　　走紅后的四個月

　　幫果農賣出近一萬單滯銷臍橙

　　講課、拍視頻、做公益，這些經歷讓龍杰心靈上獲得慰藉和滿足，但也的確沒有改變他打小就窮苦的生活。

　　走紅后的這四個月里，龍杰的生活“重”了許多。他說，這段時間自己一直考慮一個問題，怎么對待自己的“英雄稱號”。他有時也會懷念起以前送外賣的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，每個月掙幾千塊錢，除了騎摩托不用再考慮其他的事情。但現在不同了，要考慮做公益，要接受采訪，要考慮網友的看法，還要賺錢維護自己的生活，這些讓本就文化不高、又不會說話的龍杰感到有些累。

　　“從救山火回來以后，我幾乎沒有收入進賬，之前送外賣攢的錢基本花得干干凈凈，最近我都開始借錢生活了，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不行，這也不是粉絲們想看到的。”龍杰慢慢也想通了道理，不能沉溺于光環，應該像個普通人一樣，去賺錢生活，為以后結婚生子做好準備，有能力幫助更多的人，“我還有家人，有大嬢要去盡孝，我以后還要結婚、生孩子，要做公益幫助更多人，這些都需要錢。”

　　雖然想通了要養家糊口賺錢，但當真的要去做的時候龍杰的心里還是很忐忑，他害怕會看見一些網友的負面評價。前些天，龍杰第一次在直播中打開了禮物功能，收到了一些網友的打賞和禮物，“（直播時）我屏蔽了很多關鍵詞，比如類似‘還是開直播了’或者‘還是掙錢了’，因為我看見的話，馬上我心態就要崩，看不到還好，看到的話心里就會一直想，特別不舒服。”

　　龍杰困擾了很久，決定去做助農直播帶貨。“這種（助農直播帶貨）幫助農民伯伯賣滯銷的產品，也算公益，也能給他們增加收入，同時也能養活我自己。我只會賣那些我自己吃過用過，覺得好的東西，不會坑大家。”

　　12月19號，龍杰到了離家幾百公里外的重慶奉節縣。這座縣城的土地上長出的臍橙果肉飽滿，汁水豐盈。在這里種滿臍橙的田地里，龍杰一個人帶著一部手機，準備開啟他的第一次助農帶貨直播。為了在鏡頭前更接地氣，他特地找果農借了身平時下地的衣服，套在救援山火時穿過的那件綠色t恤外面，又換上了草帽和筒靴。或許是因為冬日山城寒風的凜冽，也或許是第一次帶貨直播的緊張，龍杰捧著手機的雙手一直止不住地發抖。

　　直到按下直播開始按鍵的前一分鐘，龍杰還在手機上看別人的助農直播進行學習，在他看來，自己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，也沒有直播帶貨的經驗，只能盡力去學習別人怎么介紹產品，怎么活躍氣氛，甚至是怎么吃得讓別人有下單的欲望。但直播開始之后，尷尬和緊張還是縈繞在了龍杰的心頭，為了緩解這種氣氛，他只能剝開一個又一個橙子，用力吃下去。一個小時的直播里，他幫果農賣出了近一萬單滯銷的臍橙，這讓龍杰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，“直播前我預估可能只有幾千人看，沒想到來了5萬多人，賣了這么多單。

　　回想起救援山火后的意外走紅，以及走紅給自己帶來的這些困擾和機會，龍杰說如果再來一次，自己還是想火，畢竟這種人生體驗還是很有意義的，這幾個月來自己也成長了很多、改變了很多。“今天早上朋友又給我發來一個視頻截圖，說我又上人民日報的抖音了，我心里還是有點小驕傲和自豪的，畢竟自己去拼過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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